可是,真的非要在这个地方躺平吗?
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第一道微光,悄无声息地钻入他的脑海。
苏文博的恶语相向,苏永年的笑里藏刀,下人们若有似无的轻视,还有苏半夏那公事公办的冰冷……这里没有一个人欢迎他。他就像一件被强行塞进这个家族的、格格不入的破烂家具,碍眼,占地方,还时不时需要人费神“保养”,比如喂药,喝水。
就算他想彻底躺平,麻烦似乎也会自己找上门。这次是落水,下次呢?继续留在这里,真的能如愿“安生”吗?
既然都是躺平,为什么不找一个更舒服、更清净的地方躺?至少,不用看人脸色,不用忍受莫名其妙的羞辱,不用连喝口水都差点摔死还没人及时知道。
他好歹是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熏陶的中西医双料博士。就算不提那些尖端的基因知识,基础的医学常识、化学物理原理、甚至一些商业思维,放在这个时代,难道还养不活自己一个人?
随便找个地方,开个小医馆,或者弄点小发明,安安稳稳地混吃等死,难道不比在这深宅大院里当个受气包、时刻担心被人暗算强?
是啊……何必非得是苏家?
这个想法一旦产生,就开始疯狂地滋长。
他放下镜子,目光转向一直忐忑不安站在床边的小莲。语气平淡:“去请小姐过来一趟吧。就说我醒了,有些关于…日后安身立命的事情,想与她商议一下。”
小莲惊讶地睁大了眼睛。姑爷醒来后,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。具体说不上来,不是变得强硬,而是一种…难以形容的平静和……决断?她不敢揣测,应了一声,快步去了。
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,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。是苏半夏来了,她依旧站在门口,没有进来的意思,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,声音清冷:“你找我?若是身体不适,自有大夫前来诊视,我已吩咐过…”
“与身体无关。”林轩打断她,他努力调整了一下靠坐的姿势,让自己的状态看起来更清醒一些,目光平静地迎向她那审视中带着疏离的视线,“苏小姐,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。关于我,以及我日后真正的…安身之道。”
苏半夏微微一怔,秀气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。她显然没料到林轩会用如此清晰、冷静,甚至带着点…决绝意味的语气和她说话。
她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,似乎想从他苍白虚弱的脸上找出些什么。片刻后,她终于迈步走了进来,在离床榻几步远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坐下,姿态依旧端正而疏离:“你想谈什么?”
“首先,”林轩开口道,声音虽然虚弱,但条理清晰,“为我过去诸多不堪的行径,以及给苏家和你带来的麻烦,致歉。”
苏半夏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,但没有说话,静待下文。
“我大病一场,虽浑噩许久,却也想了许多。”林轩继续道,语速不快,却字字清晰,“我看得清自己的处境,也明白你的难处。我留于此地,于你,是负累,是笑柄;于我,是枷锁,是危墙。”
他抬起眼,目光直视苏半夏,缓缓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想法:
“苏小姐,我们和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