墟溟之中,帝昀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新移栽的灵草叶片,九条蓬松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地面。

突然,上方虚空传来细微波动,一个熟悉的旋涡缓缓浮现。

一直安静栖在远处槐花树上的元瞽立刻振翅,化作一道流光投入旋涡之中。

帝昀眼睛一亮,丢下爪子里的灵草,仰头对着旋涡急切地喊道:“哥哥!我也要出去!”

“哥哥,墟溟里好无聊,我不想呆在这墟溟里了,我想在外面陪哥哥历练!”

外面覃故的步履未停,帝昀的喊话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。

自星陨秘境出来后,他便将这小狐狸拘在墟溟内,以其活泼好动的性子,确是闷坏了。

眼下四周无人,倒也无妨。

心意既定,覃故意念微动,怀中骤然一沉,多了一团毛茸茸、暖呼呼的重量。

帝昀甫一落入熟悉的怀抱,立刻欢快地扭动起来,尖尖的鼻子蹭着覃故的衣襟,声音里满是雀跃:“哥哥!里面真的好无聊,都没有人陪我说话,陪我玩,我吃也吃不好,睡也睡不好,你看我都瘦了~~”

覃故掂了掂怀里明显圆润了不少的小狐狸,帷帽轻纱微动,并未接话。

“我此行的目的就在前面,”他抬手指向旧城区深处那更为荒凉破败、几乎被灰雾彻底吞噬的区域,那里的青石路面扭曲,仿佛通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,“待会儿进去后,无论看见什么,都莫要出声,里面的东西也绝不可乱碰。”

帝昀立刻用爪子捂住嘴,一双狐狸眼滴溜溜地转,使劲点头表示明白,含糊的声音从爪缝里漏出来:“嗯嗯!昀儿最听话了!”

覃故不再多言,抱着怀里这团温热的白毛团子,一步步走向那片光影扭曲的废墟中心。

………

“啊……啊……”

“夫人使劲儿!使劲儿啊!”

浓厚的血腥气搭乘微风,一个劲儿往覃故鼻里钻。

他静立于一棵缀满果实的石榴树下,望着不远处一扇紧闭的房门前,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正焦灼地来回踱步,脚边还跟着个不及腰高的小萝卜头。

覃故一时有些恍惚,帷帽下的目光沉静地扫视这突兀的场景。

“啊……啊……”

“再拿些热水和干净毛巾来!”

“夫人加把劲儿!再加把劲儿!快出来了,已经看到头了!”

一盆盆血水被人从屋内端出,丫鬟们行色匆匆,面色紧绷,接连从覃故面前走过,却无一人察觉他的存在,仿佛他只是院中一抹无声的影子。

“啊——”

紧闭的房门内传出一声竭力的呼喊,紧接着,是一声响亮清脆的婴孩啼哭:“呜哇——”

稳婆的声音扬了起来,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气:“生了生了!夫人生了!”

听见啼哭声,那小萝卜头立刻跑过去抱住中年男人的腿,小脸兴奋得通红:“生了!爹爹,娘亲生了!”

片刻,一个体型富态、脸上有颗大痦子的稳婆抱着个红色襁褓走出来,满脸堆笑:“恭喜梅老爷,贺喜梅老爷,夫人顺利诞下一位千金。”

被称作梅老爷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接过襁褓,脸上笑开了花,“好!好!好!”

“赏!今日府中上下,统统有赏!”

“爹爹!爹爹!我要看妹妹,看妹妹!”小萝卜头踮着脚尖,急不可耐地扒拉着父亲的衣摆。

梅老爷低头看了眼猴急的儿子,将女儿递回稳婆嘱咐快些抱进去,自己则蹲下身与儿子平视:“妹妹刚出生,吹不得风。等里面收拾妥当,爹爹再带你去看。”

石榴树下的覃故刚迈出半步,眼前景象骤然模糊,旋即清晰。

他已不在树下,而是置身于一间布置雅致、古色古香的房间内。

“妹妹……妹妹……”先前那小萝卜头穿着一身翠青色小华服,被一个小厮抱着,正趴在精致的婴儿床前,用肉乎乎的手指好奇地戳着床里熟睡婴儿胖嘟嘟的小脸,嘴里念念有词,笑得傻乎乎的。

他玩得不亦乐乎,东戳戳西捏捏,婴儿床里原本安睡的宝宝缓缓睁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,眼眶迅速蓄满泪水,小嘴一瘪,爆发出响亮的哭声:“呜哇——呜哇——”

小萝卜头见自己弄哭了妹妹,顿时手足无措,慌忙用胖乎乎的小手去擦妹妹脸上的泪珠。

这时,一袭花青色华服的梅老爷走了进来,见状便将女儿从床中抱起,轻柔地哄着。

被小厮抱着的小萝卜头见到父亲,委屈地瘪瘪嘴:“爹爹,妹妹好爱哭。”

“呜哇——”

梅父轻轻晃着怀中啼哭不止的女儿,对儿子道:“妹妹许是饿了,爹爹抱她去找你娘亲。你的课业可完成了?”

小萝卜头立刻扑腾着小短腿要下地,“我、我待会再做,我要去看妹妹!”

小厮将他放下,他立马迈开短腿跟了上去。

梅夫人正靠在床头喝着厨房炖的乌鸡汤,见丈夫抱着哇哇大哭的女儿进来,眼中满是心疼。

“茹娘,囡囡怕是饿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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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夫人看着哭得小脸通红的女儿,连忙接过解衣哺乳。跟来的覃故见此情景,即刻转身退至一侧的深色纱幔之后,只听夫妻二人低声交谈。

梅夫人声音温柔:“怀郎,我们囡囡出生已一月有余,你说,给囡囡取个什么名字好?”

梅父沉吟片刻,道:“不若就叫……梅满。”

梅夫人轻声重复:“梅满…”

梅父语气温醇:“对,梅满。”

“满,乃‘盈溢也’。梅满,美满。愿我们的囡囡此生福气满盈,圆满无缺,内心丰盈安乐,生活诸事顺意,姻缘家庭和合,得享这人间最平凡却也最难得的圆满之乐。”

梅夫人低笑应和:“好,就叫梅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