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中旬的正午,日头正烈,襄邑城外的年华村本该是炊烟袅袅的闲适模样,却被一阵密集得能震碎泥土的马蹄声骤然撕破宁静。两架乌木车厢镶着铜钉的马车在前开路,身后跟着数百名身披明光铠、腰悬环首刀的士兵,队列严整得如同刀切,踏入村庄时却刻意放慢了速度,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,每一声都像敲在村民心上。
村口很快围拢了不少人,有人攥着衣角往后缩,有人踮着脚往士兵方向望,眼里满是惶惑。郭村正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,双手在身前绞成一团,快步迎上去,声音发颤:“不、不知几位军爷,今日驾临…… 有什么事情?”
为首骑马的将领看着不过二十出头,却生得剑眉星目,肩背挺得笔直,铠甲反射的日光让他周身透着股慑人的英气。他勒住缰绳,马打了个响鼻,小将军垂眸扫过郭村正,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你是何人?”
“在、在下是这年华村的村正,” 郭村正头又低了几分,腰弯得更甚,声音几乎要埋进胸口,“不知将军有何指示,小老儿一定照办。”
小将军没接话,只是手腕轻转,缰绳一拉便退到左侧马车旁,俯身对着车帘压低声音:“先生,年华村村正到了。”
片刻后,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,露出个身着青布长衫的中年男子。他身形消瘦,脸色是长期不见日光的苍白,目光扫过郭村正攥着衣角、指节泛白的模样时,嘴角竟牵起一抹温和的笑,声音也放得轻柔:“村正无需惊慌,我们只是来寻两个人。”
郭村正闻言,紧绷的肩膀稍稍松了些,却仍不敢抬头,只把下巴抵在胸口。
中年男子指尖轻轻敲了敲车厢壁,声音依旧平缓,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:“劳烦村正带路,我们要找王家兄妹 —— 王寒和王芫。”
“王寒”“王芫” 这两个名字一出口,郭村正心里 “咯噔” 一下,暗道 “果然如此!” 去年年底沈逸言私下找他,反复叮嘱要多照看这对兄妹,当时他就觉得两人身份不一般,如今看来竟是真的惹上了大人物。他忙直起身,双手作揖:“老夫这就带各位前去!”
中年男子闻言,嘴角的笑意深了些,却没达眼底,他转头对小将军道:“劳烦将军让将士们在此待命,我亲自去见他们便好。”
小将军立刻皱起眉,身子往前倾了倾,语气带着担忧:“先生,您的安危为重,我还是带些人跟您一起……”
中年男子抬手打断他,指尖在袖摆下轻轻摩挲,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:“老朋友相见,哪能用刀兵见礼?何况小阮还在我身边,杜将军多虑了。”
“不行,” 姓杜的小将军态度坚决,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,“我还是挑五个精锐跟在您身后,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中年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,却没再多说,只淡淡道:“随你。” 说罢便放下车帘,车厢内瞬间恢复了寂静。
此时的江寒 —— 也就是村民口中的 “王寒”,正坐在自家院里的石凳上,手里拿着本旧书,却没怎么看,目光时不时飘向坐在旁边缝衣服的梁文君。两人隐姓埋名在年华村半年,难得有这样安稳的日子,梁文君指尖捏着针线,眉眼间满是平和,正想跟江寒说句话,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王兄弟!王兄弟!” 隔壁的周大哥慌慌张张地冲进来,额头上满是汗,连门都忘了敲,“村口来了好多当兵的!都拿着刀!正往你家这个方向来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