偶尔路过街心公园,我还是会在那张长椅上坐一会儿。有时会遇见抱着孙子的老人,孩子的笑声像糖豆一样撒了满地;有时会遇见谈恋爱的年轻人,男生偷偷给女生塞了颗糖,女生的脸红得像苹果;更多的时候是空的。但我总觉得,那里还留着点什么——或许是军大衣上的烟草味,或许是二锅头的辛辣气,或许是那句没说完的话。
深秋的一个周末,我带着女儿去公园喂鸽子。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外套,像个小蘑菇,追着鸽子跑,笑声像银铃一样,惊得几片枯叶从树上落下来。我坐在长椅上看着她,阳光落在身上,暖融融的,让人想打瞌睡。突然看见不远处的垃圾桶旁,有个穿军大衣的身影在捡塑料瓶,佝偻着背,动作和陈建国有些像,心里一动,连忙走过去。
走近了才发现,不是他。那人比他年轻些,约莫四十多岁,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,袋子口露出半截矿泉水瓶。看见我,他警惕地往后退了退,眼里带着点防备,像只受惊的兔子。
“不好意思,认错人了。”我笑了笑,从口袋里掏出个刚买的面包递给他,是女儿爱吃的奶黄包,“拿着吧,还热乎呢。”
他愣了一下,接过面包,手指在塑料袋上捏了捏,含糊地说了句“谢谢”,转身快步走开了,军大衣的下摆扫过落叶,发出“沙沙”的响,像陈建国那晚离开时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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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儿跑过来,拉着我的手,小手里还攥着把没喂完的鸽食:“爸爸,你认识他吗?”
“不认识。”我蹲下来,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,“但爸爸认识一个和他很像的人,他去南边种菜了,那里的太阳很暖,菜长得很好,有绿油油的青菜,还有红彤彤的番茄。”
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指着天上的鸽子说:“爸爸,你看,鸽子飞得多高啊!它们要去南边吗?”
我抬头望去,一群白鸽在阳光下展翅,翅膀闪着银光,朝着远处的天空飞去。心里突然想起陈建国的诗——“心灯一盏照前路,善恶到头自有期。”
或许他现在正在南边的菜地里,迎着太阳除草,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,滴在绿油油的菜苗上,却笑得很开心;或许他会在傍晚的时候,坐在田埂上,拿出那个刻着“平安”的打火机,打着火,看着火苗在晚风里跳动,点上一支烟,想起那个深秋的夜晚,想起公园里的长椅,想起一个递给他银行卡的陌生人,然后对着远方的月亮,轻轻说一句“都好”;或许他会在赶集的时候,把自己种的菜摆在摊子上,听着街坊邻居讨价还价的声音,觉得日子踏实得像脚下的土地。
而我,会守着我的工作室,守着我的家人,守着心里的那盏灯,一步一步地往前走。知道远方有个人,在阳光下种着菜,过着平安的日子;知道这世上的善意,终会像种子一样,在某个角落生根发芽,长成参天大树,为路过的人遮风挡雨。
至于那些关于黄皮子的恩怨,关于公园长椅的故事,都像落在地上的落叶,被风一吹,就散了。只有那句诗,像刻在心里的灯,在每个夜晚亮起,照亮前路,也照亮往后的日子。
因为我们都相信,心灯不灭,前路自有光。就像那个刻着“平安”的打火机,即使不常点燃,也永远在那里,带着掌心的温度,提醒着我们,这世间最珍贵的,从来不是名利财富,而是心里的那份安稳与明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