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过三巡,坛中之酒已下去大半。
养由基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些许红晕,那是烈酒与气血共同作用的结果,但他的眼神却反而愈发清明、深邃,如同雨后的寒潭。
他微微倚靠着身后冰凉坚硬的青石,仰头望着万象图中巧妙模拟出的那轮皎洁明月,月光洒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,忽然开口问道,声音平静无波:
“林行者,你且说说,那东瀛的阴阳师,安倍晴明,最后…是何等情状?”
林凡放下手中的酒碗,沉吟片刻,组织了一下语言,决定如实相告:
“回将军,安倍晴明在您那一箭之下,其最强的式神‘十二神将’虚影尽数溃散,他本人亦受法则反噬,气息萎靡。
最终,他于擂台之上,向着您消散的方向,郑重躬身,亲口认输。
并且…他代表日本英灵殿立下契约,百年之内,不再主动挑战华夏英灵。
此事在其国内似有争议之声,但他本人…据我等观察,经此一败,似乎心有所感,颇有所悟。”
养由基闻言,沉默良久,方轻轻地、几乎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:
“倒是个…明白人。”
他顿了顿,似在仔细斟酌着用词,随后才缓缓说道:
“某与他,本无任何私人仇怨。擂台之上,各为其族,各显其能,胜败乃兵家常事。
平心而论,他的阴阳术,沟通天地,驱使式神,变幻莫测,确已近乎于‘道’,玄妙非常。若非…若非最后时刻,那源自后世亿万同胞的泣血意志加持,使某之箭超脱了凡俗界限…
某必败无疑,甚至极有可能…身死道消,魂飞魄散。”
他的语气异常平静,听不出丝毫获胜后的骄狂,更像是在客观地评价一个值得全力以赴、也值得尊敬的对手,而非不共戴天的仇敌。
“某这一生,孜孜以求者,乃是箭道之极致。
曾几何时,以为‘精准’、‘必中’便是全部真谛。
直至魂归此间,沉心阅览青史,尤其是近代那百年血泪、不堪回首的篇章,方才真正知晓,这茫茫世间,有比‘精准’更重要、更根本的东西,有比一场‘胜利’更沉重、更不容推卸的责任。”
他抬起仅存的右手,在空中虚握,五指微曲,仿佛手中依然紧握着那张早已断裂、却与他灵魂相伴一生的桑木弓。
“箭道之极致,究竟为何?”他像是在询问对面的林凡,又像是在叩问自己的内心,
“是于千军万马的厮杀中,精准取走敌将首级?是于百步之外的绝险距离,轻松射穿随风摇曳的杨柳细叶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