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班那间充当临时指挥所的屋子,此刻像一口被架在文火上慢炖的锅,空气里弥漫着焦灼、犹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默。煤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,将围坐在粗糙木桌旁的几个人的影子拉长、扭曲,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,如同几尊挣扎的雕像。
桌上,摊开着那张至关重要的星图、秦娟画下的神秘符号草图,以及鹧鸪哨那本皮质笔记翻到“风蚀谷”那一页。三样东西,像三块沉重的巨石,压在每个参与决策的人心头。目标已经明确——一百公里外,传说中禁忌的“风蚀谷”,很可能是所有谜团的源头,也可能是他们的葬身之地。
胡八一坐在主位,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,目光低垂,盯着星图上那个被炭笔圈出的遥远坐标,久久不语。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,但紧抿的嘴角和微微跳动的太阳穴,暴露了他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。作为领队,他的决定将关乎所有人的生死。
王胖子最先沉不住气,他“嚯”地站起来,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,靴子踩在老旧的地板上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声响,像踩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。“退!必须退!”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,“老胡,你清醒点!一百公里无人区!现在是冬天!咱们有什么?就这点破铜烂铁,几口快见底的干粮!那个零号还在暗处虎视眈眈!去风蚀谷?那不是探险,是他妈的自杀!是给那鬼地方的传说添几个新鬼!”
他猛地停下脚步,双手撑在桌沿,眼睛通红地瞪着胡八一:“咱们死了不要紧,可娟姐怎么办?她才刚缓过来一点!还有Shirley杨,李爱国!咱们是来寻宝的,不是来送命的!趁现在还有口气,赶紧下山,找大部队,把这里的情况上报!让专业的人来处理这摊子烂事!”
他的话说得又快又急,像连珠炮一样,却句句戳在现实的痛点上。物资匮乏,敌暗我明,前路艰险,撤退似乎是唯一理智的选择。
李爱国靠在墙边,默默擦拭着他的步枪,闻言抬起头,看了王胖子一眼,又看向胡八一,沉声道:“胖子的顾虑有道理。我们的弹药不足五分之一,燃料也撑不了几天。强行深入,一旦遭遇恶劣天气或者那个零号的伏击,很可能全军覆没。撤退,保存有生力量,是符合战术原则的。”他的语气平稳,带着军人的务实,但眼神深处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。
Shirley杨一直没有说话。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鹧鸪哨笔记上“风蚀谷”那几个字,眼神复杂。外祖父的笔迹苍劲有力,仿佛还带着当年探险时的决绝与好奇。她深吸一口气,抬起头,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胡八一脸上,声音清晰而冷静:“撤退,看似安全,实则可能更危险。”
所有人都看向她。
“第一,”她条理分明地分析,“零号和他背后的势力,竟然能精准找到我们,监控我们,甚至在我们眼皮底下破坏车辆,说明他们对这片区域的掌控力远超想象。我们撤退的路线上,谁能保证没有更大的陷阱?他们可能正希望我们撤退,然后在相对‘安全’的下山路上将我们一网打尽,或者……让我们把‘污染’带出去。”
“第二,”她指向秦娟,“秦姐身上的变化,以及她感知到的‘呼唤’,都强烈指向风蚀谷。如果那里真的是源头,那么退缩可能意味着放弃唯一可能解救秦姐、甚至阻止更大灾难的机会。外祖父的笔记暗示,风蚀谷的秘密可能关乎某种……超越我们理解的古老力量或危机,放任不管,后果难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