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叮——铃——”
清脆悦耳的铃声如同山间清泉滴落磐石，又似空谷幽兰悄然绽放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，在结界内缓缓回荡。
云可依挣扎的动作渐渐放缓，疯狂拍打的狐尾也停了下来，垂在水中，轻轻摇曳。赤红的眼眸里，那层狂暴的血色慢慢褪去，一丝清明渐渐浮现，如同乌云散去后露出的点点星光。
云可依怔怔地坐在池中，血水顺着她的发丝滴落，溅起细小的涟漪。
脑海中，原本空白的记忆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，瞬间激起千层浪。破碎的片段如同走马灯般闪过，越来越清晰，越来越完整。
云可依记得，仙界诛仙台上，狂风呼啸，她身着嫁衣，被污蔑为妖，是萧慕寒不顾一切地冲过来，紧紧抓住她的手，“依儿，别怕，要走一起走。”
然后，他们一同纵身跃下，万丈深渊里，萧慕寒将云可依护在身下，用自己的仙骨承受着诛仙台的雷霆之罚。
云可依记得，幽冥地狱的忘川河畔，彼岸花盛开得如火如荼，云可依因魂魄受损，险些坠入轮回，是萧慕寒闯入地府，与十殿阎罗据理力争，为她寻得还魂草，却也因此被打下十八层地狱，受了百年烈火焚身之苦，出来时，一身仙衣化为灰烬，周身伤痕累累，却依旧笑着对她说：“依儿，我来接你了。”
云可依记得，人界的江南水乡，烟雨朦胧，他们乔装成寻常百姓，在巷尾的小茶馆里听书，在河边的柳树下漫步。
云可依被恶霸欺凌，是萧慕寒挺身而出，哪怕寡不敌众，也从未后退半步。
后来，云可依染了重病，药石无效，是萧慕寒踏遍千山万水，寻得千年雪莲，为云可依续命，自己却因耗损过多灵力，沉睡了整整三年。
最清晰的，是那一世，萧慕寒被火凤凰附身，神智尽失，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。云可依站在他面前，没有丝毫畏惧，只是轻声唤他：“哥哥，我是依儿。”
可萧慕寒却举起了手中的龙渊剑，毫不犹豫地刺入了云可依的心脏。鲜血染红了萧慕寒的手，也染红了他眼中的迷茫。直到她倒下的那一刻，他才挣脱了凤凰的控制，抱着她的尸体，恸哭失声，一夜白头。
一世又一世，一幕又一幕，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将云可依淹没。
原来，他们早已纠缠了十世，无论经历多少磨难，无论遭遇多少变故，萧慕寒始终陪在云可依身边，为她九死一生，为她倾尽所有。
“依儿，别怕，有我在，你不会有事。”
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温柔而坚定，将云可依从汹涌的记忆中拉回现实。
云可依缓缓抬头，望向坐在血泊中的萧慕寒。萧慕寒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浸透，背上、肩头，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触目惊心，那都是云可依刚刚失控时，亲手抓出来、咬出来的。
“哥哥……”
萧慕寒的脸色苍白如纸，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，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，却满是疼惜与温柔，没有丝毫责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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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……我全都想起来了……哥哥……”
云可依的声音颤抖着，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。云可依终于记起了，从第一世起，她就一直这样唤萧慕寒。那些被遗忘的时光，那些深埋的情感，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泪水，顺着脸颊滑落，滴入身下的血水中。
“对不起……哥哥，我刚刚……刚刚伤害了你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云可依便踉跄着扑进了萧慕寒的怀里，紧紧地抱住他，仿佛生怕一松手，他就会消失不见。
压抑的哭声从胸腔中溢出，带着无尽的愧疚与委屈，也带着失而复得的欣喜。九条雪白的狐尾轻轻环绕在两人身上，像是在安抚，又像是在守护。
萧慕寒身体一僵，随即伸出手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，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。
“傻丫头，别哭。”
萧慕寒低声说道，声音带着一丝疲惫，却依旧温和，“我没事，一点小伤而已。”
萧慕寒顿了顿，指尖轻轻拂过云可依蓬松的猫耳，语气里满是关切，“你……还痛吗？”
云可依摇摇头，将脸埋在萧慕寒的肩头，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。
“我没事，我真的没事了。”
云可依哽咽着说道，“体内的妖力已经稳定下来了，身体也不疼了……只是你的伤口，还有这一池子的血水……”
云可依看着周围浑浊的血水，心中的愧疚更甚。
萧慕寒顺着云可依的目光看了一眼池中的血水，轻轻笑了笑，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。
“别怕，这点血水算什么。”
云可依心疼的说道“可是……好多血……一定很痛吧！”
萧慕寒抬手，掌心凝起一缕淡金色的灵力，轻轻覆盖在自己的伤口上，伤口处的血迹渐渐止住，疼痛感也随之减轻。
“你忘了，我是仙。”
仙人之躯，自愈能力本就远超凡人，这些皮外伤，于他而言，的确算不得什么。只是他看着怀中痛哭的云可依，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柔软。
十世轮回，萧慕寒终于等到云可依记起一切，这份失而复得的圆满，足以抵消所有的伤痛。
萧慕寒小声说道“都记起来了？”
云可依点点头说道“嗯……”
“叮铃铃……”
结界内，镇魂铃的声音依旧轻柔，温泉池中的血水渐渐沉淀，金色的结界泛着温暖的光芒，将两人紧紧包裹。
夜色依旧浓稠，天狗食月的景象尚未结束，可此刻的温泉池里，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狂暴与痛苦，只剩下重逢的酸涩与相依的温暖。
“看来今晚也不全灾灾祸……”
萧慕寒紧紧抱着怀中的云可依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，低声呢喃：“依儿，这一世，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“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