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世功指着不远处那几辆重卡问道:
“大当家的,咱们是不是该换上那身短打行头了?
前面再走可就是大明的地界了。”
钟擎摇了摇头:
“不急。现在还不是去北京的时候。
黄台吉这条大鱼,还有些剩余价值没榨干呢。”
尤世功略显疑惑:“哦?大当家的意思是?”
钟擎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:
“我们带着他,直接去见一个人。
你说,要是孙承宗亲眼看到努尔哈赤最倚重的四贝勒,
成了我们的阶下囚,他会不会……
更容易听进去我们的话?”
尤世功先是一愣,随即抚掌大笑:
“妙啊!妙极了!哈哈!
咱们鬼军不光是枪炮厉害,这攻心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高明!
我都能想到,孙督师要是见到黄台吉这副德行,非得把胡子惊得翘起来不可!
这条大鱼,可是他们关宁军做梦都想抓却抓不到的!”
他兴奋地直拍手叫好,接着问道:
“那大当家的,咱们就这么大摇大摆,押着黄台吉去山海关城下叫门?”
钟擎闻言失笑,拍了拍尤世功结实的臂膀:
“尤大哥,你看我像疯了么?
你信不信,咱们要是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开着这些铁家伙靠近山海关,
就算咱们火力再猛,关城上那帮爷们儿也会红了眼跟咱们玩命!
他们可不管我们是谁,在他们眼里,我们就是‘虏骑’!
到时候,炮弹打光了,咱们这些铁疙瘩可真就成了活棺材了。”
尤世功脸上的笑容收敛,重重地点了点头,神色变得复杂:
“大当家所虑极是。是我欠考虑了。”
他叹了口气,目光望向东南方,那里正是山海关的方向,感慨道,
“外人皆道我辽东军怯战如鼠,却不知我辈边军将士,每日枕戈待旦,实则皆抱必死之心!”
他有些愤懑,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赶脚:
“然则,上有庙堂诸公,只求稳守,视我辈血勇出击为惹祸之根苗;
中有台谏清流,远离沙场,纸上谈兵,一旦小有失利,
便口诛笔伐,恨不能将我辈置之死地而后快;
下有蠹虫硕鼠,层层克扣我粮饷,以次充好腐我器械,
使我等将士往往空着肚子、拿着破枪烂刀去搏命!
非是我辽东儿郎不能战,不敢战,实乃是周身枷锁缠身,难展拳脚啊!”
说到这里,尤世功的情绪有些激动,他想起了曾经的战友:
“贺世贤将军何等英雄!
沈阳城下力战而亡,壮烈殉国,可事后竟还有小人讥讽他‘嗜酒轻敌’!
此等冤屈,我等边军健儿心中的苦楚,又能向谁人去说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