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去,巫医婆婆带着江以辰和林清音,沿着一条被露水打湿的隐秘小径,走向寨子后山的古老祭坛。多吉族长和几位寨老沉默地跟在后面,神情庄重。
祭坛由粗糙的巨石垒成,布满青苔,中央立着刻画着繁复图腾的石柱,岁月在上面留下了深刻的痕迹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穆而原始的气息。
巫医婆婆示意林清音在祭坛前的一块平整石头上坐下,她自己则颤巍巍地坐在对面。她没有立刻开始教唱,而是抓起一把泥土,放在林清音手中,又指了指周围环绕的群山、流淌的溪涧、在枝头跳跃的鸟儿。
“歌,不在喉咙里,”婆婆的声音苍老而缓慢,通过向导的翻译,一字一句敲在林清音心上,“在这里(泥土),在这里(山),在这里(水),在这里(风)。你得先‘听见’它们,才能‘唱出’它们。”
这不是简单的旋律传授,而是一种近乎哲学和巫术的、与自然万物连接的方式。婆婆开始用一种极其古老、没有固定词句、更像是模拟自然之声的调子吟唱起来,时而高亢如鹰唳,时而低沉如地鸣,时而婉转如溪流。
林清音闭上眼,摒弃了所有现代乐理知识,努力让自己沉浸在这种原始的韵律中。她不再试图去“记谱”,而是用心去感受声音里蕴含的,对山、对水、对生命最本真的敬畏与对话。
江以辰站在稍远的地方,背靠着一段斑驳的石墙,目光沉静地看着这一幕。他没有打扰,只是像一个最忠诚的守护者,确保这片神圣的场域不被外界干扰。他看着林清音从最初的迷茫,到渐渐舒展的眉头,再到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叩击出与吟唱相合的节奏……他知道,她正在触摸到某种音乐最本源的东西。
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,直到日头升高,山林间的雾气散尽。当林清音终于尝试着,用生涩却无比真诚的调子,模仿着婆婆发出一段类似风吹过竹林缝隙的呜咽声时,巫医婆婆布满皱纹的脸上,第一次露出了一个近乎慈祥的笑容。
“心,听到了。”婆婆点点头,对多吉族长说了几句。多吉族长走上前,对江以辰和林清音郑重说道:“婆婆认可了你们。按照规矩,你们可以记录这些声音,但每一段录音,都必须说明它来自哪里,属于谁。而且,不能用它去做伤害这片山林、侮辱我们祖先的事情。”
“我们保证。”江以辰上前一步,与林清音并肩,语气郑重如同起誓。林清音也用力点头,眼眶微微发热。这一刻,她感受到的不仅是被允许,更是一种沉甸甸的文化托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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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他们与寨子关系取得突破性进展,团队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录音和影像记录工作时,江以辰接到了陈明从国内打来的紧急电话。
通话时间很长,江以辰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听着,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,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。林清音结束了一段录音工作,走过来时,正好看到他挂断电话,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土墙上,指关节瞬间泛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