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章 碎陶如匕

沈微婉嘶哑却铿锵的声音,如同投入滚油的冰水,在死寂的集市角落轰然炸响!那“官府没说不许!地契也没写你丰裕号的名字!”的诘问,带着洗刷污秽的凛然正气,狠狠刺穿了吴氏歇斯底里的尖叫,更如同惊雷劈开了围观者心头蒙蔽的迷雾!

“哗——!”

巨大的哗然声浪瞬间将吴氏淹没!

王婶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,激动得嘴唇哆嗦!

李婶和张嫂忘了哭泣,紧紧攥着彼此的手!

老郑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脊背,浑浊的眼底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!

就连那几个丰裕号的打手,也被这掷地有声的反击震得面面相觑,动作迟疑!

路人的议论声陡然拔高,看向吴氏的目光充满了赤裸裸的惊疑、审视,甚至隐隐的鄙夷!那些曾被吴氏刻薄话语动摇过的妇人,脸上更是火辣辣的,带着被愚弄的羞愤!

“你……你……你个贱婢!血口喷人!反了!反了!”吴氏的脸瞬间由酱紫转为煞白!精心维持的体面彻底崩塌!吊梢眼因极致的惊怒和理屈词穷而瞪得几乎裂开!脸上那道被碎陶片划破的伤口还在渗血,混合着糊掉的白粉和冷汗,如同最丑陋的油彩。她指着沈微婉,枯瘦的手指如同风中枯枝般剧烈颤抖,涂着劣质口脂的薄唇哆嗦着,却再也吐不出完整的恶毒咒骂,只剩下破碎的、毫无底气的尖叫。

沈微婉却不再看她。

仿佛那只是路旁一块令人作呕的腐肉。

她深陷的眼窝里,那冰冷的寒潭并未因刚才的爆发而波动分毫,所有的焦点,所有的力量,都凝聚在安儿无声蜷缩的小小身体上。

剧痛如同跗骨之蛆。

断裂的肋骨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带来撕裂般的折磨。

右腿麻木中锐痛更甚。

膝盖和掌心崩裂的伤口,暗红的鲜血混着冰冷的琥珀色卤汁,不断渗出,在她半跪半坐的身下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。每一次挪动,都如同在刀尖上拖行,在地面留下粘稠的血痕。

但她不管不顾!

仅存的左臂死死撑着冰冷污秽的地面,支撑着枯槁残破的身体,用那条剧痛麻木的残腿和腰腹残存的力量,一点!一点!极其艰难地朝着安儿的方向挪去!动作缓慢、笨拙、扭曲,却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、近乎悲壮的决绝!

粘稠的血卤顺着她的发梢、破烂的衣襟不断滴落。

额角的伤口鲜血模糊了视线。

但她布满血丝的眼睛,穿透血污,死死锁定着那个小小的身影,如同迷航的孤舟锁定唯一的灯塔。

官差粗鲁的呼喝声和锁链冰冷的“哗啦”声,如同催命的符咒,由远及近,粗暴地拨开混乱的人群!

“让开!让开!官差办案!”

“谁在闹事?!”

两个穿着皂色公服、腰间挎着铁尺锁链的衙役,满脸不耐地挤了进来。为首那个一脸横肉、眼带凶光的班头,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血卤碎片,扫过捂着流血脸颊、状若疯癫的吴氏,最后落在正艰难挪向孩子的沈微婉身上,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,厉声喝道:“怎么回事?!光天化日,胆敢当街行凶?!”

“官爷!官爷救命啊!”吴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,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!她猛地扑向为首的班头,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班头的衣袖,涂着厚粉的脸因激动而扭曲变形,吊梢眼里挤出大滴大滴的泪水(不知真假),混合着血污白粉,糊成一团,声泪俱下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