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谦一只枯瘦如鸟爪的手从被下伸出,攥住榻沿,死死盯着眼前的俩儿子。
“徐州已成险地……我儿欲如何自处?”
陶谦长子陶商跪在榻前地砖上,肩膀微微颤抖。次子目光躲闪,头深深埋着。
他俩不敢看父亲那张因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脸,更不敢去想父亲眼神里传递出的信息。
徐州,这块他们父亲经营半生的基业,如今成了烫手山芋。
北边,曹操磨刀霍霍;南边,袁术虎视眈眈;而东面,淮安那头新崛起的豺狼,刚刚宣告了他的凶悍。
两人在怕,怕父亲死后,陶氏满门被群敌碾成肉泥。
“父亲,我与小弟资质平庸,何以担起徐州千斤重担?”陶商语气不甘,却又无可奈何。
“我只愿平安喜乐,不求富贵。”次子回答。
陶谦闻言,沉默良久。
“也罢……咳咳……平安是福,我儿……罢了。”
“去……”陶谦侧过头,从牙缝里挤出最后的气力,“请……刘玄德……来……”
“是。”
陶商两兄弟连忙退出屋外,亲自去请刘玄德。
不久,刘备到,见陶谦已然油尽灯枯,不由心伤落泪。
不想,陶谦临终,竟欲将徐州托付给他。
刘备犹豫不决,并未答应,又不忍拒绝。
陶谦见此,突然回光返照,用枯爪似的手死死攥着刘备的手腕,
“徐州……托付……玄德了……”话音未落,那攥紧的手一松,颓然跌落锦被。
陶谦病故。
暴雨如注,天地间白茫茫一片。
雨点落在院中青石板上,溅起细碎的水花,又迅速汇成浑浊的水流,涌向低洼处。
刘备站在客居小院狭窄的屋檐下,青色的布袍下摆早已被斜扫进来的雨水浸透,沉甸甸地贴在腿上。
他看着州牧府长史双手捧着一个覆盖着明黄锦缎的漆盘,一步一步,向他走来。
漆盘中央,是那方沉甸甸的徐州牧印绶。
陶商、陶应两兄弟一左一右,紧跟在孙乾身后。
他们的脸色发白,眼神复杂。
印绶被递到面前,刘备下意识抬起双手,做出一个推拒的姿态,嘴唇翕动:
“备……安敢受此重托,万万不可。”
话音未落,陶商、陶应抢上前一步,四只手死死按住了刘备那试图推拒的双臂。力道之大,让刘备身形一晃,险些踉跄。
“玄德公,”陶商声音嘶哑,“父亲遗命,徐州……徐州不能乱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