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星未落,寒雾弥漫在赵家村的土路上,带着深秋的冷意,钻进人的骨缝里。
今日已是刘坤给的最后期限。
天还没亮,赵家铁匠铺的院子里就挤满了人。没有喧哗,只有低低的交谈声和行李拖动的窸窣声。经过两日两夜的紧张准备,能变卖的家当都已换成了粮食和必需品,装在一个个破旧的布袋或竹筐里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;铁匠工具用油布仔细裹好,由青壮汉子轮流背着;老弱妇孺也都收拾好了仅有的衣物,眼神里带着惶恐,却又强装镇定。
赵罗拄着木杖,在院子里慢慢走动,检查着各组的准备情况。他脸色依旧苍白,但精神好了许多。昨日夜里,他和父亲、两位族长又把迁徙路线和分工捋了三遍:
青壮队由赵虎带队,共二十人,天不亮就已出发,负责在前头探路、清除障碍,顺便在沿途做些不易察觉的记号;中间的主力队分三批,每批间隔半个时辰,由赵远和赵二叔公分别带领,老人孩子和妇女都在这一队,走的是西边最隐蔽的羊肠小道;最后是断后队,由五个手脚麻利的后生组成,负责清理痕迹,观察是否有追兵,若遇紧急情况,就点燃随身携带的硫磺,给前头报信。
“罗儿,都妥当了?”赵远走过来,低声问道。他眼里布满血丝,显然也没合眼,手里紧紧攥着那柄用了半辈子的铁钳——这是他唯一没舍得变卖的“念想”。
“爹,差不多了。”赵罗点头,目光扫过人群,“青壮队已经走了一个时辰,按脚程,该到第一个岔路口了。主力队第一批也该准备出发了。”
他顿了顿,看向角落里几个缩着身子的族人——那是村里最年长的几户,老人舍不得祖宅,妇人抱着孩子偷偷抹泪,脸上满是犹豫。
“三奶奶,您别担心。”赵罗走过去,轻声对一个抱着小孙孙的老妇人说,“铁石山有山泉,有平地,等安定下来,咱们就盖新房子,比这儿还结实。路上有我们青壮照应,饿不着您和孩子。”
老妇人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看着赵罗:“小罗啊,奶奶不是怕吃苦,是怕……怕走不到头啊。”
“能走到的。”赵罗语气肯定,“咱们这么多人,拧成一股绳,就没有走不到的路。留在这里,才是真的没活路。”
旁边一个年轻媳妇也红着眼道:“罗兄弟,我家男人前日被衙役打伤了腿,走不快……”
“我让赵虎哥在前面平缓处留了记号,到时候我们抬着他走。”赵罗立刻道,“一个都不能落下。”
他知道,这个时候,任何一点犹豫都可能传染。他必须让所有人都明白,迁徙是唯一的选择,而他们不是孤军奋战。
赵伯公拄着拐杖,走到院子中央,清了清嗓子。所有人都安静下来,看向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