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炉出铁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铁石山,族人们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。有了铁水,就能浇铸农具,就能锻打武器——那沉甸甸的铁块握在手里,比任何安慰都实在。可赵罗知道,生铁还不够。
生铁脆,易折,做农具尚可,若要造刀枪这类需要韧性和硬度的兵器,必须炼成钢。
“爹,三叔公,生铁虽好,却太脆。”那日傍晚,赵罗拿着一块冷却后的生铁,找到正在琢磨新铁砧的赵远和老匠人们,“您看,这铁敲狠了就裂。要做能打仗的刀,得把它炼成钢才行。”
赵远叹了口气:“谁不知道钢好?可炼钢哪那么容易?祖上传下的炒钢法,十炉里能成一炉像样的钢就不错了,还得看运气。”
所谓炒钢,是把生铁加热到半熔状态,反复搅拌,让生铁里的碳含量降低,变成钢。可传统方法全凭经验,火候差一点,搅拌慢一点,不是脱碳不够成了“毛铁”(含碳量太高),就是脱碳太做成了“熟铁”(太软),想得到不软不脆的钢,难如登天。
“我觉得能试试改进。”赵罗指着高炉,“咱们这高炉温度比地炉高得多,铁水纯,或许能让炒钢更容易些。”
他想起现代冶金里的“控制脱碳”原理——关键是掌握温度和搅拌时间。“传统炒钢是把生铁烧红了在铁板上炒,咱们能不能直接用高炉里的铁水?”赵罗画出草图,“在高炉旁建个‘炒钢炉’,把铁水倒进炉里,用热风(还是脚踏风箱)吹,边吹边用长柄铁勺搅拌,盯着铁水的颜色变——生铁是亮白的,脱碳到一定程度会变成暗红色,这时候停风,应该就是钢了。”
“用铁水直接炒?”赵三叔公眼睛一亮,又皱起眉,“铁水烫得很,搅拌时怕是要溅出来伤人。”
“可以先少倒点试试,让最有经验的老匠人盯着颜色。”赵罗道,“咱们还有白石(石灰石),炒的时候掺一点,或许能让杂质除得更干净。”
老匠人们商量了半夜,终是被说动了。赵远拍板:“试试!成了,咱们赵家的手艺就能往前迈一大步!”
次日一早,炒钢炉就在高炉旁搭了起来——其实就是个耐火粘土糊的浅坑,连着风箱,坑边留着豁口方便搅拌。赵五叔公自告奋勇掌勺,他打了五十年铁,对火候的敏感无人能及。
赵罗让人从高炉里舀出小半桶铁水,小心地倒进炒钢炉。铁水一入炉,就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,溅起细小的火星。赵五叔公握着长柄铁勺,站在炉边,额头上绑着湿布防烫;两个后生踩着风箱,热风“呼呼”往炉里灌。